第六章

淮清在上海機場撥了一通電話回公司詢問這幾天的情況﹐心裡想問的卻是有沒有高小姐的留言。他沒有問秘書﹐因他已經在離開公司的時候交代清楚﹐他知道他的秘書是一個信得過的人﹐做事總是利利落落的。如果他真的問了這個顯得不合情理的問題﹐他怕會令一個和他共事了只數個月的秘書誤會他懷疑她的辦事能力。畢竟他們的年齡有著很大的差距，而他又是一個在公司裏沒有資歷的人，突然地接管了公司的一切，很多事情都要靠經驗老到的人幫助。淮清雖然是一個入世未深的年輕人，不過他知道自己在不同的環境有著不同的角色。

飛機正向香港飛去﹐午餐是上海炒麵。才想起沒有問那一起吃小籠包的女子的名字。淮清在心裡說﹕「她好像一個人﹐一個我懷念的人。她的手給我同樣的感覺。」


睡了一覺，穎柔繼續在上海街頭尋找冥想的蜘蛛。在哪里？她根本不知道。慢慢地，她又走到昨天黃昏和一陌生人一起吃小籠包的店鋪，腳不由自主地走進去。店的老闆娘看到她便問：「你的未婚夫呢？」

穎柔知道她指的是誰，是那個陌生人。「他在工作。」穎柔撒了一個慌，她想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，一個和她素昧某面的人，居然成了他的未婚夫。

「那年輕人真的很愛你啊！」老闆娘繼續說。「昨天，我要關門的，因我要趕往家裏做飯，我老公非要吃我弄的飯不可的。 看著你們，也想起自己年輕的時候。我並不是自由戀愛的，嫁給我老公的時候，根本不知他是什麼樣子的，只知道他並不是一個窮小子。戀愛是什麼？我根本不知道是什麼的一回事。 女兒長大了，也戀愛了，從她那裏，我感受到什麼是戀愛。 聽她的故事，自己好像也戀愛了。」

穎柔聽著聽著，吐出一句話：「好浪漫！」

「浪漫才是你啊！小姑娘。」

「啊？」穎柔掛著一臉的不解。

「那小子跟我說了一個故事，把我陶醉了。為了你們，我把店的燈重開，為你們做小籠包。我的老頭子，昨晚總是罵我多管閒事，令他餓著了。」老闆娘雖說被人罵，嘴裏卻有笑容的。

穎柔很想知道那陌生人說的故事，可是她知道，經她一問，眼前可親的老闆娘的回憶會被她這一問而一掃而空。她選擇把話吞回肚子裏。

「餓嗎？讓我弄陽春麵給你吃。 老頭子最愛吃的了。」老闆娘一邊說，一邊走進廚房。

第五章

穎柔走得很慢﹐不是她不願意﹐而是她真的餓了﹐雙腳已經沒有了力氣﹐才記起﹐除了在機場買的那杯咖啡和附送的一片餅乾﹐她再沒有吃過任何的東西。在飛機上﹐她只管睡﹐錯過了她喜愛的飛機餐。不知什麼原因她總愛吃飛機餐﹐她覺得飛機上供應的食物﹐是高級餐廳也做不了的。可能這只是她的情意結﹗﹖

淮清向後望了望﹐停頓了一陣子﹐等穎柔走近他的當兒﹐一手把她捉著﹐對她說﹕「走快點吧﹗遲了店要關門了。」

穎柔沒有回答﹐也沒有抗拒他的舉動﹐只懂沉默的被他牽著手而走。這是她的第一次﹐被陌生人站得那麼近。她沒有害怕﹐有的是一種溫暖。有一些東西在她的腦海裡﹐可是她卻選擇去感受那從陌生人傳來的熱力。那隻手﹐她沒有看到它的形狀﹐憑她的感覺﹐她知道那是一隻強有力的手﹐而它的主人﹐是一個可靠的人。

走了五分鐘﹐他們終於到了一間很殘舊的店舖前。店門已經半關上了﹐裡面漆黑一片。「我再走不動了。」穎柔無力的說著。

「在這裡等我一下。」

當淮清回來的時候﹐燈亮了﹐門也為他們而打開。

「為什麼﹖」穎柔狐疑的問著。淮清沒有答話﹐只帶著笑意望著她。

又過了五分鐘﹐穎柔已經吃著熱騰騰的小籠包﹐她性急﹐差點被包裡的熱湯燙著。淮清很體貼的為她遞上紙巾。

「你不吃﹖」

「看著你吃更好。」穎柔被這句話弄得臉紅耳赤。

淮清的思緒被他自己的話帶到很遠很遠。穎柔以為他還望著她﹐只管把頭放得低低的。

「要不要喝豆漿？」淮清很快就從自己的世界回到現實世界裏。穎柔沒有答話，只管搖頭。

淮清開玩笑道：「小姐，你沒事嗎？為何你總把頭放得那樣低？這是你創新的吃小籠包的方法嗎？」穎柔不由得“唧”一聲的笑了出來。

「這裏有黑豆漿嗎？我最愛喝王大媽弄的黑豆漿。 第一次看到灰黑黑的液體，很害怕的，不過把它放進紫碗裏， 那感覺又完全的不同了。我時常纏著王大媽給我弄豆漿的。」淮清望著這個自說自話的穎柔，他也笑了。

「為什麼笑？」穎柔問。

「你很可愛！」說罷！兩個人一起笑起來。

淮清看一看手錶，快到飛機起飛的時間了。「對不起！我要趕往機場。 很高興認識你和聽了你的豆漿故事。」

沒有留下姓名和聯絡電話，他們就在店鋪的門口話別。